昭武故园
这里有一条溪,一座桥,一方起伏的芦苇。
那条溪,不过是一条莫名的溪,在两岸的林荫簇拥下信步远方,蜷伏成野地散布的温顺羊群。闲云远眺的密布芦苇,任由炫舞蜻蜓诱惑浅浅的鱼塘中细细的鱼,轻轻地游过时静静地听,慵懒成水溪中央垒起的那滩石头,云鱼作罢牵引风的耳朵只为清凉。那座桥终日羡慕野地水草腹满的黄牛静卧轻刍,风中飘逸的絮沫就如桥上老者言语的轶事流注隐没在溪的拐角,在无数个月明蝉寂的夜晚依旧咀嚼着前世那几根未曾修饰凸节兀立的木头。
林荫之下草甸细密,依附湿软的泥土,芳香软径时有止步注目的闲情,安静着一个人的安静却又寂寞着一个人的寂寞,我,只是这林荫曲溪中未曾谋面的过客,寻求短暂地停歇如渴慕停泊的行船。想必这里该是过往无数的栖息地吧,不知是否如我一般陌生却又接纳?怀想炎热的田园劳作后择近树干酣畅栖息背靠纳凉安分田园,或是驱赶着牛羊驼马逐水而居者惬意游走穿插放歌于四野不为压抑。有多少停留就会有多少行走,他们在向远方,因生活与梦又或是欲望。那短暂的停顿后有多少人苦力前行,有多少人更加清醒?那些远离耕牧的行走者更多为着寻觅走出这方土地去追逐远方之外的远方,只是不明白奔波疲倦追逐失意之际他们还得找相似的一棵树,还得安静的瞭望,因为远方之外无尽的远方,于是这里有着诗意的野径与智慧的生活。光影疏密的林荫深处荒废的景点缓缓地陷落于历史,清风穿阳处细草杂花迎合枝头啼鸟却很是宜人,恍惚中神情僵固,只是舒缓如亲人絮语般遗忘了驻足过的所有,莫然那弯小溪流进历史又从历史深处走来,在久经磨难后淡看风云不曾悲伤逆流。
走近这里,只是终年守望或许如我一般未知曾经的曾经,只是如怀念与敬仰着历史长河硝烟篝火,汉武铁骑的风采,昭武九姓的劳作,匈奴、柔然的目光牧野河畔等等如此,那些桥与那些水滋养有阻隔,这里的一切栉风沐雨后才坚韧至今时的有模有样。
虽然城阙不再而记忆封土,那依然吹起千年不曾跌落的古昭武神韵就在这洗净铅华的朴素中回荡,在风中我嗅到如水的绵柔亲切。而我喜欢在自然演绎的历史中清远思绪,留恋这里不变的安详。
静静地走过这些依然荣枯有季的水草林田,千古俯仰的过往目光中断缓取舍,不曾钦羡身外的山川河湖,只需走过这里的草木苇溪,便会腾挪出东篱田园般的空灵心境。
这里有一条河,一座桥,一方起伏的芦苇,还有庇佑相伴的田园,在午后的风中,传承着坚守端庄的伫立,留给我夏日最清凉的回忆。
千古风铃
一束清音,远远庙宇屋檐的犄角铜铃在风中响起缥缈尘世的喧嚣躁动的清远,这是一座寺,在繁木净沙之间静穆坐落的寺----香古寺,未曾礼佛的我终究抵不过曲径通幽禅房花木的诱惑走进了这座千年寺刹。
进的寺门洞穿两侧门神高大粗壮的俯视后,一四足鼎立的大香炉置于眼前,焚香布施来者大抵在此停留,香炉之后前殿、正殿、后殿及侧殿错落有致,绿意葱茏,香火弥散中望着来往的香客僧众,全然渡善笃佛绝无世外的纷扰,这里没有山光潭影,这里近抵世俗却一样清渺人心。思绪在升腾的烟幕外缥缈着香姑搭桥救急的那个传说,觅寻那段幻美神奇的历史,那个荒凉的时代,那条汹涌陌生的河,霍去病来过与否已然不必细究,但这里过去确实需要一座桥,更需要一个急苦救难的仙姑,还有这座寺。
游走在寺院,极目端庄中几分陈年旧色,陈色中更显端庄,我想正如历史不会崭新一样吧。这里还在扩建,就当这是一座完整却又不断完整的建筑吧,神像、佛龛、彩绘与香炉,还有信徒与游者,一位圣姑济世的情怀毫无疑问播撒在这片土地,感恩与慈怀的身后是佛家因果轮回正人济世的情怀,只是在已然走过的历史长河里几多浣洗几多坚韧。
历史恰如走样的线条,而古寺沧桑的变迁便映现了几经波折的历史,汉武帝自信的目光中尘土纷起,霍去病与将士们遇到的险阻可谓无数,绝非史书上寥寥几笔的豪气酣畅的大汉雄风,然而这样一个寄托神力的女子面对险阻,可能一时突兀也可能深思熟虑,令霍去病想不到的是附会的历史背后竟然是超越自己丰功的千年香火延续,即予伟力于历史者即使如凡夫俗子的香姑也终会凝铸成人们心中的神。不必悲叹的是霍去病及其将士鲜活在广阔的历史,不过在河与桥链接的双岸,这一座建筑作为历史偶尔的凸起用一幅幅生动的彩画诠释着国人大义大善的完美心结。
离后院不远处有着对称方圆的碑林与塔林,也曾有圆寂的高僧之墓,虽比不过古刹名寺却也未有莫高王道士土丘的落魄,朴质简介如朴实的梧桐,乐于长生并守护此地,土渠幽径中香气自繁树而来,静穆中山水仿佛成了多余。人的世界,神的情态,静卧黄沙古道静默世间,这里有着明长城的遗址。
修心济世普度众生乃大境界,然几经离乱毁建往复仍初心不改,更是佛家弟子馨香莲蒲的大慈悲,佛,一剂拯救世人心灵困苦的精神良药,芳香古今正善慈修。
风尘俗世寻找别样的清静,一个人静静地来,在这芳香四溢的清凉中漫步青藤菩提,许下一万个心愿风铃传音,祈祷古刹不古。
梦幻丹霞
响山的河水自祁连而来,经流沙弱水而去,搅动的声响汇聚八方目光溯流而上觅寻一处彩色秘境,丹霞。经年的隐匿让丹霞成为一个平凡的存在,又是一个幻美的存在。
日出日落时空翻转,牛郎游走在一个突兀的小山头寻迹草的味道,执着于浅色的迷彩画石外找到耕牛的慰藉,也是为着耐不住的饥渴在觅水时目眩位移难辨经纬吧,终归是这里与别处有着的不同。
我在空旷又逼仄的空间里远眺,除了感慨旷古的苍茫还叠加着眼角处好奇的褶皱。好想追随你的曾经,知道你褶皱中记载过来的彩色起伏,抑或是搭乘记忆,幻游太虚中你延绵绝美的往日。
不知何时那些色彩被淡忘,只是依稀中牛郎驻足仙女们洗澡且拿走了七仙女的羽衣,神话传说因着那头牛的灵性,成就了一段天上人间幻美爱情的长短句。悠远华夏的绝世爱情,幻美幻真还惜还叹,于是有了七夕有了鹊桥与银河。那头通灵的牛自此消失了,而那个仙女们洗过澡的河弥散了,留驻了世间七彩羽衣附着山石的渲染,经年仙女凡间的记忆。
远山、近谷、舒流,农家不离的田园,稀疏的杨柳平整的田,犬吠鸡鸣牛羊野径,耕锄割碾中村落朴质地千年吟唱,不过是河西走廊遗落的村落,这里却矗立着幻想的情思。这是一个隔壁与水乡,草原与山峦对话的地方,也是灵魂与自然对话的地方。恰如那几抹线条匀称的坐落,这里安然泰若。
那流动的凝固的彩色恰或是当年小仙女们匆忙遗落于牛郎的彩衫,在男耕女织的理想生活中圈固世外无扰的秘境,记忆鲜活。
丹霞,有着秋天的彩色,彩色丘陵定然孕育彩色的幻想与梦境,那是一个油画家们画笔不经意间脱落的地方。乡野的自然调和成的颜料,诱惑梵高划过几笔竟然忘却苦痛。这里曾是行者的脚站。慢步山脚田园,这里有着无际的郁金花海。
邻山伴水,乱石击流,鬼斧神工。而丹霞的腹体却一直干涸,恰似牛郎织女郎干渴的嘴唇与焦灼对视的目光,有着永远腹孕的炽热情思,未免过于枯寂,世人积蓄了一座湖,一座人工的水库,水清岸阔半隐半显仙女洗澡再合适不过,不管怎样我在这里找到了沧海桑田后的慰藉。
这里不再封闭,也没有陌生的远古,这里游人如织,行者千里见惯了生命渴求的绿,就无法饥饿前行的风景,这里赋予了梦境、哲思与诗画。
走进丹霞,徜徉于季节曲折的气息;静默丹霞,周身沉醉在祁连山石秋日未魇的梦境。
双泉孕湖
双泉湖是一个人工的湖,筑堤围堰修闸蓄水,这里变成了水库;养鱼饲鸭植芦种柳,有了灵气之外的人气后便成景区。算不算景区其实全在游人的心态,所谓心有灵犀者处处皆景。
微岸夕岚,影掠湖面,湖堤之外一条笔直的道路,道路之外无数小湖,近岸的细柳,离岸的粗杨,从浅绿轻黄直到绯红羞涩的红柳次第交织,如果说喜欢一个季节,应该与色彩形状是有关系的。忽而想起这双泉的灵妙,起初不过是两处泉眼,任性的流淌,沼泽湿地自是从容者流。野地杂草丛生的草湖,儿子在清风摇曳错落起伏的芦荡中走向远野,夕阳下留下了一瞬的画意。久别的故土远野,一个追风少年当年也曾走在野地。
曾在夏日与好文善画又乐影者同车共行,目睹芦苇轻蔓的双泉腹地,那时来是没有什么感觉,或许出于喧闹,内心缺乏宁静的思索,这正与我一种启示:旅行是需要带着精神的目光。一个人的旅行或许更能触发灵感却无所羁绊,只为思索。
走过一段湖心栈桥,一座简陋却格致的栈桥,一如这里被荒草湮没的路径,留住了内心的亲切与自然,行者本就不是攀比风景。而这木桥就与这旷野倍加熨帖,它应该属于这里。一个简陋的渡口和陈年的渡船,被时光遗弃在荒野,慨叹过的恐怕只有碌碌年华。妻子走过栈桥去往芦叶茂盛的地方采摘着宽大的芦叶,湖面光影浮动蝉鸣清脆,眸所极处有水有桥,水面晃动的采芦叶的姑娘,诗情画意中江南不再朦胧。
登上水库正门的台阶,去向亭台与家人登高远眺极目双泉阔,淡叙桑麻琐碎儿女情长,把酒临风静归西山斜阳,任一任双颊泛红波光醉眼,短暂地瞭望中身心淹没在波光粼粼,那一刻远山、静水、夕岚、浅树,浩大交错柔美。
喜欢秋天,就走进这里。
黑河烟林
弱水,在一万年的远方。在黑河,古老的弱水,我不曾取一瓢,只为顾盼三千年的誓言。咫尺瞬间,绝水西行犹万纵恒流,谷麦拥梦,去向居延。
树影疏斜,抖落风尘,堤岸簇拥成绿黄交接的简单,变换中的淡然坚守,在北方,在秋天,在黑河之畔。平躺或站立,身姿始终蜿蜒窈窕着季节的曲线,静默天籁,聚集浅蓝悠闲的云,才发现秋天里的风正从柳絮肩头溜走。漫步,心香绽放,宁愿走进自然的牢笼。徜徉季节的渡口,满心陶醉在弱水中央。
北岸水库早已搂紧柳、风、野鸭,以云暗示来者的神色匆忙。库岸的亭是仿古的亭,在午后的时静静期待邂逅一段诗情画意与风花雪月般的烂漫。仿佛一个古典的女子在弥散清风中谈瑟抚琴古典的相遇。
拂面清风斜梳了库外的田园村落,杨柳岸畔芦苇嫩芽与流水相依,农人穿梭来往,钓者守候夕阳,斜辉不舍经久池畔,留下了渐凉渐淡的苇花反刍曾经的过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摩诘的笔锋乘着单车曾离你不远;芦苇清流,烟柳碧波,丝路的古驼喝足歇够就走了,千年来就只剩这枯荣不定的烟柳情思。居延在哪?那意想中的胡杨瀚海可曾学会吝啬,而永不明了的答案只有用幽怨的眼眸来拷问。
对岸的梨花可曾挂满枝头?割裂的双岸没有干涸。
静默静水静岸,或许你已疲累,如同停息河洲的飞鸟,硬是将岁月的枯燥暗示成一种姿态。我想,清晰一个名字要用千年的流程,而历史却在千年的目光对峙中焦灼。
在一个金黄稀疏的季节,水色美丽尽情芬芳。心意浓浓的是你轻轻的风尘与无尽的长空,怕你温柔的挽留便自然地放纵,携一方莫名阅纳万象,顺着你的身影去向遥远。
西路丰碑
这里有一座园,安歇了征途困累的西征将士,这里有一座碑,掩映在青松翠柏之间。走过大门墙壁的刹那目光停滞,只为松柏枝头绿意清浅的静穆,那浮现的雕刻已然坐骨怀胎苦忆曾经的历史在长河里飘摇,定有一只鸟在那个冬日独立枝头凄婉泣诉,让那段历史抛锚祁连腹地--临泽。
1936,冰冻的征尘抑或是硝烟,疼痛了回眸。他们却说:只要炊烟升起便卸甲归耕。漫步,心香绽放,周围的风挟持了你。宁愿走进自然的牢笼。
于是西去的目光踏破了季节的坚冰希望走出荒芜又播撒理想,征戈止伐怒卷黄沙一路抚彝,凛凛冬日无顾逆旅单衣恨不能唤醒尘封的季节尘封的眠。猎猎寒风漫漫征途中纵有双亲之恋与腹子之悲的纠结也要乾坤翻转。行行重行行木兰不再当户织,浓缩的生命向黑夜与冰冷突围,诠释了人生不仅归于坟茔,更可以崇高、芳香而静穆。硝烟散尽的冬日迷眸中盘旋着震颤,那是我在俯瞰那些径自的巾帼须眉茂盛孤坟于溪畔。
唯有灵魂才能解读那坟茔攒聚的情愫,月过山巅杜鹃啼血子归哀吟。谛听。
如果还有来生或是复活。黑夜等待黎明却是苦涩如初,思绪翻涌着的折戟沉沙侵蚀未尽的征程。断想万里征程也难免马革裹尸,西征不过是历史前行中的另一半。戈壁荒原升腾硝烟燃起的篝火与西风对峙。涅槃。
凝固的雕塑不能凝固思绪的忧郁。今朝苦忆逝去的岁月却不见青苔依旧,静默滋生在弱水河畔的杨柳蔓延青黄不定的情思,任凭几度东风,未渡。
祁连巍巍情常在,梨园滔滔流不停。投身革命终不悔,西征沙场不回头。生离死别的片刻诠释着铿锵的青春无悔,悲壮的红西路军将士的足迹踏破过黄沙封尘,暮鼓晨钟里剥去岁月的坚壳,那些年月黯淡成黎明前的黑夜。
如果那皑皑白雪不足以平静心底的起伏,且让馨香枝头的红枣来裹藏那份情思,在月明乌啼的夜晚深情抛洒希冀代替还乡。缝合历史的伤口。
西征,一首歌,用灰暗的音符谱成,悲壮不足吟唱;西征,一幅画,用殷红的色彩涂抹,残阳更显温馨;西征,一杯酒,用苦涩的豆瓣杂糅,饮尽故园之思。
祁连山的回声依旧,枯寂在烈士坟头的野草簇拥任思绪搁浅。灵魂上岸。
(“最美临泽·我代言”征集活动获奖作品)